本文為個人同人創作,與真實人物無關。禁轉載。





第十一章



原本在穿玩偶裝練開場舞時,鹿晗覺得自己根本做不到,可能會當場被大老闆趕下台之類的,但在上台的晃幾下以後,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麼難。

事實證明已經五六十歲的大老闆在跳舞方面,並沒有比玩偶靈活到那裡去。更何況玩偶本身就圓呼呼的,不管做什麼動作,下面的評語也都是一面倒的「好萌」、「好可愛」。

在終於照完最後一批的合照以後,鹿晗連自己怎麼走回休息室的都不知道。連頭套都是金珉錫幫他拿下來的。

重見光明的一瞬間,鹿晗只覺得自己動彈不得。幫著他把玩偶裝卸下,金珉錫把他從那一堆棉花和保麗龍填充的絨布裡拉出來,這才塞了一瓶礦泉水到他手裡。

鹿晗把那瓶水捏在手裡,低著頭看了幾秒。他動了動手指,然後又把水放到金珉錫面前。

包子臉略有些驚訝的模樣。『──你不喝?』

『……。』晃了一下手裡的水,鹿晗想著自己真是幾時變得如此嬌貴。『幫我開。』

金珉錫愣了一下,隨即噗一聲笑了出來。接過鹿晗手裡的水,三兩下扭開那個看起來並不牢固的瓶蓋,再遞回給鹿晗。

把嘴巴湊到瓶口,鹿晗仰著頭就開始把嘴巴裡所有的空間都用水填滿。他想在沙漠裡迷路的感覺可能也就是這樣。

『欸欸,喝慢一點。』可能是怕他嗆到,金珉錫稍微拍了下他的手。『你也太誇張了吧……。』

把水咽進喉嚨裡,鹿晗這才正眼看向金珉錫。『──那下次換你扮看看。』

『塞得進去再說啊。』轉頭指著已經脫在一邊的玩偶裝,金珉錫的表情相當無所謂。『但話說回來,你等一下不要到處跟人家說你是扮這個的。』

又不是什麼驕傲的事情,有什麼值得跟別人講的嗎?鹿晗白了金珉錫一眼,『為什麼?怕他們來跟我要簽名?』

『白癡啊,這是行規。』一副他沒有常識的樣子,金珉錫雙手抱胸,擺出教訓的樣子。『玩偶也是有靈魂的。演什麼像什麼,不能讓大家知道玩偶裡面其實是個人。』

『……可是明明大家都知道啊。』鹿晗小聲嘟噥著,多抿了一口水,才覺得精神有些恢復了過來。『我西裝外套在哪?』

『我拿袋子收起來了。』金珉錫隨手指了一個角落,天知道是不是在那個方向。『你幹嘛?』

『回去工作啊,這位大哥。』再翻了一個白眼,鹿晗指了指自己的汗衫,和臨時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運動短褲。『我不能穿成這樣去見客戶吧?』

『不會啊,搞不好客戶會覺得你超性感,多少單都簽下去。』誇張地比出簽名的手勢,金珉錫站了正,拍拍他的肩膀。『你先沖個澡啦,全身上下都汗。』

驀地被提醒,鹿晗這才有些警醒的樣子。他低下頭,發現自己的汗衫已經是直接貼在胸前了。如果有小孩子在這種時候跑進休息室,他的家長一定會告鹿晗妨害善良風俗之類的。

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汗衫拉了開,鹿晗清了清喉嚨。『這裡有浴室喔?』

『我沒記錯的話,這個展場的辦公區裡面有地方可以沖涼。』抓了抓後腦勺,金珉錫看起來也不是很確定。『等一下啊,我去拿你衣服,我帶你去。』

……拜託,你找得到地方嗎?鹿晗歪了嘴,剛想吐槽,卻有人比他早一步開口了。


『你怎麼還在這?』吳亦凡說話的對象顯然不是鹿晗,因為他正好擋在手裡提了鹿晗衣服的金珉錫面前。『……我剛才在外面找你找了很久。』

『今天扮玩偶的人開天窗啊,鹿晗幫我們頂上去的。你忘了?』晃了晃手裡的紙袋,金珉錫說得理直氣壯。『我在這裡幫他。』

吳亦凡的表情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,微妙地閃過一絲訝異,口氣才放了緩。『你這裡弄一弄就出去吧,服務台那裡有點亂。』

『你先過去顧一下吧,反正他們也都覺得我不會說中文,懶得聽我指揮。』推推吳亦凡的手臂,金珉錫看起來相對輕鬆。『我先帶鹿晗去洗個澡,等一下就過去。』

聽到了關鍵字,吳亦凡的神情更僵了,像是一桶膠水直接從他頭上澆下來,直接凝住了臉部肌肉一樣。

鹿晗有點慌,剛要說他不用洗了,直接換上衣服就出去也是一樣的;可吳亦凡直接轉過頭來看著他,抬起手指向遙遠的一方。

「淋浴間往那裡走。直走到底看到工作人員區域不得進入,你就推門直接進去,拿識別證說你是我們公司的人就好。」轉成中文的語氣裡多少帶了點焦躁,吳亦凡對著自己胸前的識別證劃了幾圈。「進門以後左轉就是廁所跟更衣室,更衣室裡面有一間很小的淋浴間,你找一下就會看到。」

聽了吳亦凡其實不怎麼仔細的指示,鹿晗點點頭,手伸向金珉錫,想要拿回自己的衣服。

但金珉錫沒給,死死地捏著紙袋的把手。

鹿晗皺起眉,想直接拿過來,卻聽見金珉錫開口了。

「──我陪他去。」金珉錫的中文還是像一開始一樣帶著口音,卻很堅定。「我陪鹿晗去。」

他有些驚訝地看向金珉錫,卻發現對方正挺直了腰桿站在吳亦凡面前,像是在展示自己絕對不會退縮的驕傲。

吳亦凡盯著金珉錫看了幾秒,才突兀地嘆了一口長氣。

他轉過身,拍了拍鹿晗的肩膀。「辛苦了,謝謝。」

鹿晗嘗到自己的舌尖有著酸澀的苦味,他猜測也許這是吳亦凡現在心裡的感受。

金珉錫走到他的身邊,勾住了他的手,不大不小地對著吳亦凡的背影說了。

『──我等等就過去。』

吳亦凡沒有太多反應,只是舉起手揮了揮,連頭都沒回。



還是沒有放開手,金珉錫邁開步伐,直接把鹿晗帶往另一個方向。

鹿晗還有些遲疑,抬起眼卻看見金珉錫對他眨了眨眼。

『跟著我啊,別走丟了。』




※※※



發明了熱水澡這種東西的人,不論過了幾千年,都應該把諾貝爾獎頒給他。

鹿晗從水龍頭下面走出來的時候做如是想。

拿剛換下來的髒衣服把自己擦乾,鹿晗覺得精神好了不只一點。雖然只是沖個水,也沒有擦沐浴乳之類的,但整個人的精神都回來了。

怕褲腳弄濕,鹿晗只把襯衫穿著,拎著褲子走到淋浴間的走廊,才把腳踩在髒衣服上弄乾。

『你知道洗完澡以後只穿襯衫就走出來是A片才會有的情節吧?』坐在更衣室的長板凳上,金珉錫發出了干擾的嘖嘖聲。

『色誘你的話,我怕被Kris殺。』斜了金珉錫一眼,鹿晗把一隻腳伸進西裝褲的褲管裡。『……但是話說回來,你剛才那樣對他,可以嗎?』

金珉錫沒有馬上回他,只是歪了歪嘴。

這是個可問可不問的話題,鹿晗也沒想太多,就這樣說出口了。他想就算金珉錫不想回答,也會直接說他不想說。他們不是什麼硬要逼對方講話的組合,這點彼此都很清楚。

金珉錫還是維持著沉默。鹿晗也沒再多說話,只是走到一邊,拎過自己的鞋子和襪子。

直到他用灰色的襪子裹住自己的右腳時,才聽見金珉錫一聲很長很長的嘆息。


『──鹿晗啊。』金珉錫的聲音失去了在引導他時的確定,反而像是自言自語的倉皇。『你有沒有想過,喜歡一個人會變得很累?』

這下子換成鹿晗沉默了。

他說不出口。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金珉錫解釋,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累這種事情,在某個層面上算是幸福的事。

因為他摯愛的人已經離開了他,他連想要用盡力氣都不知道要從哪裡著手。


『……你不是問過我Kris什麼時候跟我開口的嗎?但是其實我以前,很怕Kris哪天真的跟我開口。』話題轉得有點快,鹿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,只能呆望著金珉錫的側臉。『他如果真的說了,我怕我會就直接說好。可是我爸媽一定會不高興吧?就我一個兒子而已。他爸媽一定也會不高興的,在國外長大的也一樣……。』

原來真的跟張藝興說得差不多。鹿晗當下竟是默然。

『可是我又有點希望他跟我講,或者是、我哪天有勇氣開口跟他說──』金珉錫皺起眉,看起來有點迷惑。『就是,你知道,至少勇敢一點,先不要管那麼多。但是我們還是沒有人說,就一直這樣……。』

像是什麼陀螺一樣,最後又轉回原地。

『鹿晗啊,我最近真的覺得累了。』雙手架在大腿上,金珉錫把臉埋進手掌裡,反覆摩擦著。『我已經沒什麼自信,再繼續這樣下去了。』

鹿晗把皮鞋套上,站了起來。鞋跟在水泥地上踢躂響著。

他走到金珉錫面前,手放到對方的頭頂,就只是放著而已。

金珉錫沒有動,也只是垂著頭,嘴裡還在細碎地唸著。

『我一直以為這樣子下去也沒關係,反正就算不開口,我們也還是都在彼此身邊。只是我真的,累了。』吁了一口氣,金珉錫連肩膀都滑了下來。『我不想因為喜歡他,連怎麼去喜歡其他人都不知道了。』

摸了摸金珉錫的頭,鹿晗蹲了下來,剛好是可以對上金珉錫視線的高度。

『我很喜歡他啊,』沒有迴避他的目光,金珉錫的眼神很慎重。『但是我不想因為喜歡他,就成為一個連自己都不喜歡的人。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啊,明明就是喜歡就去說、去做的人──』

把手從金珉錫的頭上拿了下來,鹿晗拍了拍金珉錫的臉頰,想著自己怎麼會在這把年紀還陷入這種高中生似的感情商談裡。

但也許這就是人的慣性。不管是十六歲還是二十六歲、三十六歲、四十六歲,都會碰到過不去的關卡;回頭看看,才又發現那些關卡的原理其實都是一樣的。困境沒有年齡的差異,因為那都讓你一樣難受。

他從喉嚨裡把自己的聲音抽出來,開了口才想起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這樣的語氣說話了。

『喂,自己過得開心最重要。』鹿晗又多拍了幾下金珉錫的臉頰,看見那張包子臉滲出一點紅。『不管是不是喜歡Kris,金珉錫都得過日子。你有權利決定自己要怎麼過。』



金珉錫沉著的眼光亮了起來,然後彎成一片笑意,跟臉上的皺紋融在一起。

『……謝啦。』

鹿晗避開金珉錫那聲謝,把視線轉了開。

他不太知道那些話是說給金珉錫聽,還是給自己聽。金珉錫有權利去選擇自己要不要繼續喜歡吳亦凡,但自己卻沒有權利去選擇要不要繼續愛著妻。

──那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份了。或塵或土,那都在那裡。










2015.03.25 Wed l [EXO/xiuhan(鹿包)]Backwater l top